邹汉明谈穆旦——他的诗是庸常生活中的一束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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津沽大地孕育璀璨群星,被誉为“现代诗歌第一人”的著名诗人、翻译家穆旦就生长于斯。诗人、作家邹汉明三次来津、历时17年为穆旦作传,还原其坎坷又辉煌的传奇人生。在传记上部《穆旦传:新生的野力》面世后、下部《穆旦传:普通的生活》备受期待之际,记者采访了邹汉明。 穆旦出身海宁查家,本名查良铮,与本名查良镛的族弟金庸同属“良”字辈,“穆旦”之名取自将“查”字拆开的谐音。他1918年出生于天津,1929年入读南开中学,曾在《南开高中学生》上发表诗文,成为校园诗人;17岁考上清华大学,后随校南迁,徒步三千里跨越三省,来到昆明,就读于西南联大,写下《三千里步行》组诗、《防空洞里的抒情诗》等,成为诗坛新星;24岁投笔从戎,加入中国远征军,亲历震惊中外的胡康河谷战役,九死一生,写出著名的《森林之魅——祭胡康河上的白骨》;30岁前以诗歌创作为主,1953年毅然从美归国在南开大学工作,业余翻译诗歌,为读者译介普希金、雪莱、拜伦、济慈等名家经典,对包括作家王小波在内的几代读者影响深远……邹汉明介绍,“玫瑰与铁血”交织的独特经历,铸就了感时忧国的穆旦“诗史互证”的诗歌品质。 展开剩余78%1996年,邹汉明用3天时间读完《穆旦诗全集》,“这是我第一次完整阅读穆旦诗歌,当时就被深深地折服了。穆旦是天才的诗人,他敏锐地触及新诗之本质,倾尽才华开拓中国现代主义诗歌;他的诗歌就是晦暗、庸常生活中透进来的一束光,带给读者安慰和希望。”在邹汉明看来,穆旦的现代诗,经过岁月的淘洗,比徐志摩等声名煊赫诗人的诗作,读起来更有嚼劲。 从15岁写下不要平凡过一生的《梦》,到去世前写出“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,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”的《冥想》,再到故去多年子女才知父亲除了是翻译家查良铮,还是著名诗人穆旦……纵观穆旦59岁的人生,邹汉明很是欷歔感慨,“他生前活得艰难,灵魂有深度却伤痕累累。创作诗、翻译诗都需要天才,穆旦是不世出的语言天才,但是天才未能尽其才,这是非常遗憾的,会让每一个喜欢他诗的人心酸落泪。站在世俗的角度,穆旦的人生很难说‘成功’。但是在真正爱诗的人心中,穆旦的地位一直非常崇隆。他是一个需要被重新定义的诗人。” “文学大师博尔赫斯说过:‘一个作家身后留给人们的不是他的作品,而是他自己的形象。形象被注入其作品中。’穆旦是有传奇、有文本、有形象的诗人,这是极其罕见的。只是穆旦的经历有很多不明之处,我很想弄清楚其中的曲折。我觉得,写一部传记,可为穆旦这样‘失败’的天才安魂。”当初邹汉明也没想到,这部传记会一写17年,“跟他的成就完全不匹配,关于穆旦的资料极度匮乏,尤其是前半生的,我一度想放弃。” “关于穆旦的生平资料,最重要的是南开大学档案馆藏的三份穆旦手写材料,分别写于1955年、1956年、1958年,总共不到三万字,其中第三份理论色彩偏浓,自传成分不多。后来,穆旦长女查瑗女士转给我一份穆旦写于1968年的材料,密密麻麻写满八页纸,主要讲他参加中国远征军到归国这段时间的经历,内容跟前两份差不多,但也有一些补充。仅靠这几份材料,试图完成一部人物传记,显然是不够的 。”为了完整清晰地再现穆旦的人生,邹汉明自2003年起查阅大量未刊档案、抗战史料,个人书信、回忆录、日记等,采访穆旦家人,赴天津、北京、南京、海宁等地,采访多位穆旦研究者陈伯良,诗人唐湜、郑敏,穆旦同事辜燮高、董泽云夫妇,穆旦密友来新夏、杨苡等。 邹汉明曾三度来津,重点走访穆旦生活、工作过的南开大学,尤其是东村,试图捕捉那早已消失的身影,“来到穆旦曾工作、生活的地方,是凭吊,也是回望,每一次,都像一场告别的聚会。第一次是2004年初春,我走进了穆旦同事辜燮高、董泽云夫妇的家,意外采集到穆旦生活中的一些细节;第二次,我住在东村附近的宾馆,想象穆旦当初在这里生活、工作的情形,感慨万千;第三次,我倾听了东村各家各户的故事,走进了穆旦工作过19年的老图书馆、困难时期生活过的宿舍楼等,还在大澡堂遗址凭吊一番。” “了解、走近穆旦,想想他九死一生走出野人山,还创造了不朽的传奇,遇到自己的‘野人山’时,你就不会觉得翻越它有多困难了。 ”邹汉明坦言,现代诗虽是小众文体,但其天生具备开放的胸襟、敏锐的触须,能够直抵人心,因此阅读穆旦或者说高质量诗作的意义,正如诺贝尔文学奖得主、诗人布罗茨基所言,一个阅读诗歌的人要比不读诗歌的人更难被战胜。 邹汉明在朋友圈看过DeepSeek(深度求索)生成的文章,“人工智能确实非常厉害,善用修辞、技法,但是‘修辞立其诚’,真正的写作是救赎、是抚慰、是心灵的呐喊,如果文字的背后没有跳动的心、带血的灵魂,一键生成、批量产出的机器味、‘僵尸’文字,只会让重视人类个体经验、有审美要求的人兴味索然。”(记者 仇宇浩) 发布于:北京市 |
